母亲最小的弟弟生病了,年岁七十多岁的她寝食难安。她想去看她的兄弟,可他们相距三百多里。为了母亲,我决议陪着她去武汉探望舅舅。
我和母亲班车火车地铁地转车,来到舅舅所住的医院,舅舅刚从观察室转到一般病室,望着白发苍苍的大姐,舅舅感叹地说:“姐,你即便两手空空来看我,我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老母亲。”母亲感谢地说:“上一年你一个人把爸爸妈妈的坟墓重修了,我也很感谢你啊!”
其实母亲和她最小的兄弟简直没有什么交集。母亲成婚两年后小舅才出世,小舅出世还不到一岁,母亲和父亲带着他们的一双儿女脱离家园来到三百里之外的黄盖湖农场安了家。那时的农场芦苇摇曳,钉螺遍地,蛇虫游走。爸爸妈妈和那些天南海北会聚到这儿的人们斫芦苇建立房子,灭钉螺,围垦地步,他们用铁肩和汗水把荒芜之地变成粮田,一同繁殖着他们的后代。
读小学一年级时,咱们读着讲义中的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外公外婆舅舅大姨小姨,回到家的火油灯下就猎奇地问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外公外婆舅舅大姨小姨长什么样?这时的爸妈总是甜美地给咱们叙述他们亲人的故事。
八十年代初,叔叔一家从湖南江南公社搬回了老家。奶奶也从老家捎来信,敦促他的二儿子(我的父亲)抓紧时刻搬回老家好分田。听到这个音讯,我竭力游说,老家离武汉近,咱们将来在武汉好找作业,老家亲属多,便利走动。可爸爸妈妈说:这儿土地肥美,种什么都有收成,这儿水利建设好,旱涝保收。
一天空闲,绿茶氤氲,浅香溢室,读着苏轼的一首《定风波》:“常羡人世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小,浅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欠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这首词的原序说:“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端倪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欠好?’柔对曰:‘此心安处,就是吾乡。’因为缀词云。”一道箭波片刻冲开了我阻塞的心门:爸爸妈妈早已适合了他们的异乡日子,多年异乡成了故土。
爸爸妈妈的常年据守得到了丰盛的报答,曩昔的蛮荒之地已成万顷良田,四季平畴如画。他们已在农场退了休,每人每月有二千多元的退休薪酬。他们的儿女都早已在赤壁成家生子,他们的孙子有的大学毕业远在悠远的城市作业,有的孙女远嫁千里之外。关于下辈们的挑选只要一点:吾心安稳就是吾乡!